小聚洛杉矶
我不否认，我是唱着“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的歌长大的；我得坦承，我是受着“美帝国主义是头号敌人”的教育长大的。电影里的“美国鬼子”统统丑陋而且凶恶，杀气腾腾，理论上我和飘渺的他们不共戴天。美国人民当然是好的，只是太遥远，远到不可触摸。
但事情缓慢出现了变化。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放之风吹来，广州首当其冲成为老外来来去去的城市，肤色、语言、民族都不能阻止合作与友谊，政治制度不再是正常交往的屏障。地球渐渐变小了，国人也开始走向世界。如今越发方便，境外游跟走亲戚似的。在出过几次国之后，不久前我和三位女友共同选择了美利坚一游。此时，我们早已经通过多种途径对这个大洋彼岸的国家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怨恨和喜欢，咒骂与表扬，陌生和熟悉，矜持与欣然……都有过，都不尽然。我们要去看看，用自己尚算明亮的眼睛。
抖落12小时的飞行旅尘，走出洛杉矶机场，五月的阳光亲近、温暖。踏上美国土地的刹那，就像平时去国内某个没有去过的城市，那蓝得水洗过一般的天，让我想起大西北的青海、甘肃等省，只有招牌上一组组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和不断擦肩而过的白皮肤蓝眼睛朋友，提示我已经到了异国他乡。我突然有那么一丝惊慌，发现自己成了地道的“文盲”。而且除了和周围三个女友，以及驾车前来接机的慧夫妇交流，我还是一个间歇性“哑巴”。
慧是我近十年前在电视台的同事，当时我在一个长者栏目当头儿，慧在栏目先为编辑，后来做粤语主持。在我印象中她是个爱笑的女孩，一笑就弯了眉眼，加上说话柔而细，平添妩媚。难得的是她努力好学，上大学读的专业是绘画，她一直没有放下。工作之余搞服装设计，偶尔也在报纸上发表画作。后来得知她和我儿子同龄，且为同一间中学的邻班校友，又多了几分怜惜。慧很愿意找我交流，谈得多了，知道她对人生有要求有梦想，离开电视台便去了市少年宫当美术老师。原以为她会稳定一段时间，但不久她与一位从北京到洛杉矶工作的男子结婚，五年前辞职随夫君前往定居。期间回过一次广州，我们一帮同事喜相逢，乐相聚。春节她带着夫君和一对儿女到我家，再三邀请我得空时去美国她家作客，我自然答应，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成行。
梦一般坐上慧的车，按照中国北方“送客饺子迎客面”的习俗，随他们去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越南面馆。先前怕给他们夫妇添麻烦，我打算只身和他们见面叙旧，但慧执意要把我的几个女友一起叫上，说是美国不像国内热闹，平日里清净得很，正巴望多几个来自祖国的客人呢。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资深女生班全体成员一个不少，齐刷刷吃迎客面，果然有气氛。
饭后直奔慧的家，一路只觉天高地广，大约是两旁地势平坦、房屋稀疏、藏身树丛且几乎都是别墅的缘故。到得慧家，我们立即被门前那一小片怒放的绣球花迷住了，噼里啪啦拍了很多照片。进得门去，后面还有一个百把平方的小花园，花木葱茏，井井有条。通花园的客厅里，两面墙满是两个孩子的照片，姿态百样，一派天真；还有外公外婆抄写的中文词组，贴在玩具和用具上，浸润着殷殷中国情。
一切都是新奇的。慧以她五年美国之居的感受，向我们介绍这里的点点滴滴。慧说父母来住了一段时间刚走，儿女每天上幼儿园，她负责接送。在家除了做饭，她依然绘画。二楼有她的画室，一个温馨的艺术天地。客厅里和卧室门外，挂着她的画作，比几年前有明显进步。尤其是一组中国味很浓的儿童画，趣致逼真，引得我和女友们啧啧称赞；慧说她想念广州想念亲友也想念中国菜，同时洛杉矶蓝蓝的天绿绿的树又让她觉得美好和依恋。当然还有她那么自然称之为“哥”的身材魁梧的先生，加上极可爱的儿女，给了她新家的感觉。慧还说这里太安静了，回家关起门便不见其他人。马路对面的邻居是位独居老爷爷，八旬高龄，生命力却依旧旺盛。他最大的喜好是三部老爷车，整天捣鼓个没完。重大节日儿女来了，他便享受短暂的天伦之乐。
洛杉矶由若干小城组成，小城之间没有明显标志。像是一群明珠撒落绿野，既翩然相连，又昂然独立。慧用车载着我们四人到离家不远的小公园、市政厅和图书馆游览参观，到处都很干净，没有国内那种人声鼎沸、杂乱无章的繁华，总是树绿花红、处处舒心的环境，印象最深的是路遇陌生人时那友好的微笑，还有宽敞、安静的图书馆，即使走进儿童阅览室也悄无声息，孩子们似乎瞬间在这里长大，沉浸于书中的世界，久久流连。
晚餐是在小城最大的一家中餐馆，慧全家和我们共八人，坐满一桌。感觉又回到了广州，服务员大多说粤语，吃的是又地道的粤菜，还品尝了洛杉矶龙虾。尽管有思想准备，但此刻我并不知道，这顿饭将是我20天美国之行中最好吃的两顿饭之一。
慧把我的女友们送回了下榻的酒店，而我在美国的第一夜，是在慧的家里度过的。独居一室，夜里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第二天一早分别时，慧再三邀请我下次再来，而且最好是来过圣诞节，那是美国最热闹的时候，假期长，正好可以带我到处走走……
下一站，我和女友们向拉斯维加斯进发。栋妈宋晓琪
